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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几只猫

天气冷得嘴唇干裂,身体像干涸了一样,不停地往嘴里灌冰可乐。口腔像炸开一缸冰块一样,可身体还是干涸得像枯木一样,到处都有皲裂的口子。

我想了几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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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与猫,这两个词被我放在一起之前,我没有细想过怎么形容猫,大致有人用诸如雅致慵懒诡谲等词。我看见过她们厉害起来张牙舞爪的仰起,那时它们的尾巴和毛发一块耸起来,失去原有的比例,露出尖锐的齿爪。更多的时候,它们安静地躺在女人的生活照中,在她们怀里或一起躺在床沿,再或者和女人一起坐在靠窗的阳台上,它的皮发和毛毯融合得恰好。彼时,女孩倒像起了奶奶身边还天真的姑娘。它有让画面安静下来的神秘气场。柔顺的毛发,茫然空洞的眼神,它们不愤怒的时候让人看不见内容。以前我以为眼睛根本不是它们心灵的窗户,只不过是一洼反光的凸面而已,你只能从中看见你自己的样子。它在用肢体给予我们内容。

前几年,有一个姑娘要送我只猫,我可能是先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想到怎么收拾它和它的屎尿的问题,顿时觉得一阵发麻,最后委婉拒绝了。这一定是大多数不喜欢养宠的人心里的原因吧。我佯装呵斥姑娘说,你难道不知我连自己都还没照顾好么,自作自受就算了,让宠陪我受苦就是造孽了。有时候人是害怕往细微处想问题的。比如有时候你不怕和一个姑娘直接使坏说,我就是猥琐不堪怎么了?还可以痞痞地一笑,姑娘也不会当真收下这话去咀嚼。但如果你敢往细处剖解自己,说你恋物恋母,特殊性癖好等等,效果就不用多说,你在她心里很快就成了一个鄙视且远之的变态。所以我笼统地告诉她,我照顾不好它,她也只会一念想,觉得我只是害怕麻烦等等。如果我细致地告诉她,我还得每个月给她买猫粮,给她洗澡清洁等等,支出不说,还很厌烦满屋子的猫毛,她会顿时觉得你没有爱心或者生活得很嘈杂。当然,如果它是不需要排泄的玩意儿,我会把别的顾忌都忘却掉,有个陪伴的动静是想起来不错的处境。

置身于人流中的时候,不停往上升的视角里自己越来越渺小。只要视角足够高,高出夜空里的飞机,高进宇宙的时候,我们都微小如尘埃。

养猫的大多是女人,很少有养猫的独身男人。

我喜欢养猫的女人。

二十六七的时候妈妈教唆儿子结婚的情绪满满当当,着急里给我相了一个姑娘。留着短发,单眼皮大框黑眼镜的记者,她养着一只棕黄毛的猫。在她的一个相册中记录了猫从小到大的历程。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它,小时候巴掌大小。奶嘴,保暖的毛毯,各种出浴照,它受到她悉心的照料。渐渐照片中的猫长大,身姿肥圆起来,终于有了目空慵懒的猫态。我脑子里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时候的它是因为弱小的身躯还是因为遗弃事实给了我故事的背景才叫我觉得它楚楚可怜。姑娘是从澳门念书回来的大小姐,做着记者或者文字工作,我发现自己走不进她的世界,便除了猫之外,以至于都忘记了她的脸和名字。时光不蹂躏我的时候,我并不喜欢撑着门硬要挤进谁的世界,而且我一直觉得这破性格是受了传统儒道思想的荼毒。当然,岁月时常蹂躏我。那时候那猫让我觉得,一个单身小女孩有些可爱,可爱是最说不清楚的感受。

她告诉我,她决定自力更生,不去依靠任何人。一周她要兼职五天,三个夜班,两个白班。我心里像点了一把香,熏得我说不出一句话。天开始下起细雨,我感觉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走不进没人的角落。

林是离奇心态下恋爱过的女人,她搬家的时候经常丢三落四,永远不会丢的是一把从大学开始就带着的吉他,还有那只叫银子的灰黑色蓝猫。吉他是大学摇滚乐队的男友送的,猫是路过街角宠店一眼瞄见的缘分。她说那时候她花了卡上所有的银子,这便是猫名字的由来。分手后的一天,我去她那取样东西,才发现银子自始至终都没把我当成过那的主,或者我会安慰自己它就是那副脾气。它好像得了抑郁症一样,不管我怎么挑逗她,她也不会搭理我。除了林,别人都不是它的家人,它也从没在我jio边蹭过我。在窗台晒太阳的时候,林在我怀里,她也从来只是伏在林的身边。我还留着一张林和银子的合照,她们在窗边躺椅睡着,摄影效果中,阳光被拉成好几面斜挂着的白纱。

刚和林认识的时候,她满口“我们学艺术的”如何如何,然后说起你们“理工男”,一副我们走不进她们世界的口气。之所以说心态离奇是因为,相互的第一印象都不好。而因为在城市中形单影只而说了很多违心的话,甚至放低了尊严,大概也许只是愿身边有个穿着大毛棉服的女孩陪我过冬。城市的冬天里,人们空闲的时光都太阴冷。我用所有想得到的笑话逗她,介绍着自己原本没有的品质,说,“和我试试吧”。当然我没说出后半句,“即使只是陪我走一段也好,因为冬天了”。最终,我用下身走进她的世界。张爱玲说过,女人的心在阴道后面。女人第一次可能和你糊里糊涂,但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自己都无法否认你已经在她心里,你从阴道进了她的心。而男人的心在胃的后面。这样讲,男人比女人务实且难以讨好得多,男人才是有真爱的动物。林的阴道后面是心,我们做了若干次和谐的爱,我撒了几乎所有男人在上床前会说的谎话,爱和责任满口。之后,她虽然还是“我们学艺术的”如何如何,但她在略微嫌弃“你们理工男”后开始给我挑买衣服,让我习惯这那,希望我变成她原本理想需要的样子,还有我撒谎时候说的我的样子。以前朋友两口子吵架,男人经常说,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变成你要的样子,你爱的是最真实的我吗?现在想来,这话多贱。女人想把你变成自己理想的样子,目的当然是要与你厮守得更长久,厮守的初衷当然是爱。我和我年轻的朋友都说过那样愚蠢的话,这是年轻人吵架的模式。年轻时候,很多在一起的人都有解不开的结,比如男人给不了女人想要的,或者像我这样遇见并不苛求很多,但还是矫情地不愿意改变一点点。这或许根本不是谁要得更多的问题,只是这年纪里大家都不愿迁就别人,更喜欢不断相互索取,以为好的爱情就是各自活成最舒服的样子,喜欢看到对方付出,以为自己也在付出。

最后一次见到林,是林背着她的吉他和银子离开杭州去北方。虽然林看起来笑得和花一样,但一个人的背影,孤单是无言的。背影里银子正面望着我,好像是长在林背上的手。第一次觉得银子眼神中有情绪,它那么错愕。那是一只比普通的猫耳朵尖一点,通体短黑灰色毛发,眼珠深蓝的俄罗斯蓝猫。我想起它望向阳光时候细长的瞳孔,想起林和银子北上,想起林唱的《花房姑娘》。

报站声不知道从公车的哪个角落发出。并排坐着的情侣,原本仰头张嘴睡着的女人张开了眼睛,自然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转头宠溺地笑了她一脸。

生花是谁?从来不是女朋友。她说我是她很好的闺蜜,她也有一只猫。她是生花为数不多非黑白色系的东西,她是一直棕黄色的折耳猫,她的耳朵永远耷拉着,和银子十分不一样,她叫耳朵。在一次聚会上,我们酒喝得有点高,当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俩在一间房子一张床上睡了一宿。全程没醒过当然什么都没发生,但那一夜像拜把子仪式一样促使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她一直说,她当我下身没有长了和她不一样的结构,当然她看过我那儿和她不一样。她穿着内衣坐在我身边一起看电视时候会突然叫我转过头去,说她要换件内裤。有段时间我心里一直认为,她认为我不直。再之后,她让我摸她乳房,检查是否有硬块,总之最后摸着她的乳房我能完全没有生理反应,于是我理解为什么模特圈的男士们容易弯。她的身材符合我对女性身材要求的所有特点。睡在她家地板是家常便饭,她却一贯地裸睡。

她和耳朵不一样,她走哥特范像银子。黑色的眼线,有时候干脆大黑的烟熏妆,经常一身利落的黑色。这还不算惊人的时候,她天马行空,偶尔会在一身黑中配上一条白,腰带或者领结,这让她的装束显得更加诡异。对于她广告设计的工作是有好处的,那是个谁有想法谁上位的地儿。着装特立独行,脑子自然不例外。在生活里她时常冒出各种凛冽的创意,衣裳不整地从浴室里出来,或者半夜突然坐起来,也可能在走路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张着嘴瞪着眼珠看我,蹦出两个字,“有了”,招惹来路人的眼光。自从她创意,用黑色和白色菱状地一片一片闪动浮刻出一个牌子的广告大受欢迎,并得了些奖,老板开始十分器重她,挣点钱带着我到处挥霍。她习惯黑超和黑色工装衣裤,后面跟着习惯卫衣牛仔的我,我抱着她的耳朵。我有时候“撒娇”说,真觉得自己就是你的跟班,还是你家耳朵的保姆。生花一把搭我入她怀里,你如果是我男朋友的话你养得起我吗?我看了看她的包和衣服,毅然摇头。她得逞,见我屈服之yin威好不得意。她有过豪车接送的恋爱,我看着她像被当做某些世纪欧洲贵妇人一样迎下车。那时候耳朵就会被寄养在我家,万般的不情愿也抵挡不住她直接把我和耳朵推出门外。事后她只会对耳朵道歉,而我索要歉意的时候她也像安抚耳朵一样抚摸我,然后笑得前仰后翻。

每次见到耳朵亲昵地伏在我怀里,我就想起银子,银子从不对我这么亲热。生花知道我和林的事儿,生花和所有亲密的朋友一样,说银子知道你就是个小偷,对你自然有恨。她说,你和耳朵的关系不一样,她知道你是我的闺蜜,都是陪伴我的闺房利器,于是你们自然纠结成一派。说着又是笑得前仰后翻,得意嚣张得很。

耳朵对我十分温顺,对所有人都温顺。刚开始它经常tian得我不习惯,可渐渐也就适应了。

生花最后没有拧过她爸妈,回家嫁给了一个公务员。公务员身家丰厚,于是生花的黑白混搭神功只能放在她和她幼小的女儿身上。耳朵在她怀孕的时候被她老公送了朋友,她并没太多激烈反对。我们之间原本还时有时无的联络,在孩子生下后相互便成了微信上一个偶尔想点开却没有动的头像。她的头像没有变成她慢慢长大的女儿,还是耳朵。后来点开生花头像大图上的耳朵,原本以为是萌宠天真的眼神,我却看到了渴望。

往家里走的路上,树影在路灯下叠层斑驳,细雨停了。我看了看手机,无法回复的内容还停滞在那。从小区的杂货铺里买了瓶可乐,像什么瘾症发作了一样,咕嘟咕嘟地把可乐往肚子里倒。

西的猫我没见过,我只看过照片里猫的尾巴耷拉在她的jio踝,于是她告诉我她养着一只猫。那年她还住在学校的寝室里。大雪纷飞的冬天,路灯投射在满地的落雪上,映得天色明亮。我记得她闭着眼睛等我吻她的时候眼皮下颤抖的眼珠,眼皮上细嫩的皮肤还点缀着特有的荧亮。也许那晚天并没想得那么亮,她也没像我说的那样羞涩美丽,可是她挽着我的手一定比我能回忆到的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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