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他一句废物，他却给我300美元”—ATM奴们究竟在想什么

在全世界最著名的dom/sub论坛Fetlife上有这样一个小组，名为“FinDoms and paypigs”，接地气地翻译过来，应该叫做“主和ta的Atmnu们”，在这个小组中，“主们”每天贴上自己的账单，而Atmnu们则争先恐后地给主们付款，没有抢到付款资格的甚至还唉声叹气，而这样做的回报，仅仅是“主们”几句句冰冷的羞辱和讥笑，“废物，把你的钱交给我很爽吧？记住，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取悦我。”

该小组首页截图

这个“FinDoms and paypigs”小组里目前汇集了17955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成员，这其中一位女性支配者Sonya在博客中晒出了一份截图，截图中一个昵称“paypig（贡猪）”的男性第一次给她转账了350美元，然后是215美元，然后是301美元。

一些“女王”晒出自己的待付款清单，等待ATMnu支付

Sonya说，她已经有了几个稳定的“ATMnu”，基本上相当于拿到了一张无限金额的“空白支票”。

在中文dom/sub圈中，也有人在实践此玩法

（图片来自推特ATMnu搜索结果截图）

对不起，这篇科普写到这里时，我彻底地酸了，看看别人，又看看自己，我为什么要苦逼地坐在这里查资料，写科普鸭！我要怎么认真地写，才能每天挣到350美金呀！而别人，甚至收钱之后都不需要感谢，只需要羞辱对方几句，就能赚的盆满钵满，这是什么神仙dom/sub玩法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科普咱还是要认真做的， “ATMnu”是大家感兴趣已久的话题，很多人想知道ta们到底是一种戏谑，还是真的存在，以及他们存在的真实动机和心态究竟如何？今天咱们就带大家来系统地聊一聊dom/sub中的——ATMnu。

相信大家在初闻“ATMnu”时会觉得不可思议，只觉得是网络上的段子，毕竟大家都是打工人，起早贪黑挣钱那么难，谁又会想把钱送出去，还不求回报，只求几句冰冷地羞辱呢？

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这部分群体真的存在，而且还存在久远，国外许多交友软件上都为他们单独开设了分支。

国外还有相关课程，教人如何做专业findom

其实“ATMnu”是中文dom/sub圈中一种自创的说法，在维基百科上，这一玩法的全称叫做“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其中支配金钱的一方叫做“findom（主）”，而上缴金钱的一方，叫做“money slave（金钱nu）”，“finsub”，“paypig（贡猪）”或者“Human ATM（人形取款机）”。

在病理学中，“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被归类为一种“fetish（恋物癖）”，指的是：一个个体自愿将自己的金钱或财产赠予另一个个体，以换取“色情羞辱”的亲密关系，是一种对“上缴金钱”或“财务控制”这一“非生命体和非生殖器官”的过程产生了恋物性的性唤起的恋物癖。

特别指出，这种关系通常会与其他的dom/sub玩法共存，例如“羞辱”、“贞操控制”、“女性崇拜”等等。

啊哈！没想到吧，ATMnu居然是“恋物倾向”的一种，和“恋足”、“恋丝”、“恋乳胶”这些相对不太冷门的性癖属于同一分支。

动画《言叶之庭》截图

由于之前做过详细科普，这里仅做简单解释，所谓“恋物Fetish”，指的是“对非生命体和非生殖器的部位产生性唤起的现象。”在中世纪时，恋物心理一度被当成一种心理疾病治疗。

当然，随着人类认知的发展，这一判断已经被纠正，在《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第五版（D字母圈-5）和世界卫生组织2011年颁布的《疾病和相关健康问题国际统计分类》（ICD-11）中，“恋物倾向”已经不再被认为是疾病。

所以看到“ATMnu”被分类在“恋物倾向”中，我们可以至少得出两点结论：

1、ATM玩法本质上是“ATMnu”对上缴金钱这一“非生命体和非生殖器官”的过程产生了恋物性的性唤起

2、ATM心理归于恋物，所以在病理学上不是一种疾病

那么问题就来了，虽说都是恋物，对喜欢的人的jio啊，用过东西的味道啊产生性唤起尚且可以理解，毕竟爱屋及乌嘛，但是对“看别人用自己的钱”能产生性唤起是什么鬼啊？这种心理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ATM玩法当事人们的爽点究竟在哪呢？

我找到了几段findom或finsub代表性的心理自述，我们看看他们怎么说：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有被女性统治的想法，是的，被女性nu役的桥段几乎出现在我青春期的每一个性幻想中，我小时候看DC漫画时，总想着成为神奇女侠的nu隶，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长。所以我想，那我就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奉献出去吧，如果我的“神奇女侠”愿意用我的钱，那应该是我莫大的荣幸。

于是后来我解锁了这样的新爱好，成为了一个paypig。

DC漫画超级英雄——神奇女侠

我大概在两年前找到了我的女王，上个月我刚换了新工作，月薪是30000美元，为此我苦苦哀求她，希望可以全部上缴给她，最终她同意了。

目前她每天会给我20美元的生活费，我需要每天向她汇报如何使用这20美元。

如果我吃的太好加了餐，我的女王会辱骂我，告诉我，我不配这样用钱，不配得到尊重，我存在的唯一价值是取悦她，我应该把钱省下来给她。

每当此时，我都觉得自己的性幻想得以实现，我成了我崇拜的女性的玩物，只有这样，我才能达到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愉悦。

请不要认为这是一种洗脑和压榨，如果硬要说洗脑，其实是我给她洗脑了，毕竟刚认识的时候，她连拿我几百美金都会觉得愧疚，我好不容易一步步引导她如何羞辱我，磨合成了现在这样，现在她知道如何戳中我的性癖（我们从不啪啪啪，她在我心中是神圣的，请不要问我类似冒犯的问题），我也非常乐于将她视为我的女王。”

我喜欢被崇拜的感觉，一个“nu隶”，将ta的每一个细胞都奉献给我，再被我羞辱成一文不值，抱歉，这样的情节实在让我肾上腺素激增，想想都叫我兴奋。

老实说，我原来是一个温柔型的dom，但是当我第一次在fetlife上添加照片时，一个atm私信我，问我，他可不可以为我买礼物。我很生气，觉得他把我当成了妓女，他送完礼物接下来肯定就是套近乎，然后想和我上床。

maria个人空间里的照片

但是他没有，他甚至连需要我做什么都没有提。他告诉我，他有着一份高薪的工作，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但是当他看到我的照片，他觉得他崇拜我，仰视我，他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去使用他的钱让自己变得更好，他会因此产生强烈的生理愉悦。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羞辱他都不用，我只需要，用他的钱就行了。

他说，“我想将我的钱交给我仰慕的女神，同时又被拒绝靠近或者任何浪漫地交往，就这样屈辱地被统治着。”

Wow！这段话真的打动了我，他为我打开了关于新世界的大门。从那之后，我便在成为findom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大家理解这种心理了吗？如果还没有理解，没关系，我们接着往下说。

通过上面两个自述案例以及我在网上查阅的大量资料，包括维基百科还有VICE的报道，我发现了大部分ATM游戏中几个一致的共性：

1、 findom几乎全都是女性，而finsub几乎全部是男性

2、 finsub几乎全部都有执着的“女性崇拜”心理

3、 finsub大部分都很有钱，他们本身已经不那么在乎钱

处于“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关系中的finsub，似乎无一不幻想出了一个宛如神明般神圣的“女主”角色，他们从贬低自己，并对这一女神角色的彻底奉献中获得愉悦感。

网络上关于ATMnu贬低自己的创作内容

（图片来自推特ATMnu搜索结果截图）

明尼苏达的哲学教授丹尼斯（Dennis）试图用“女性主义哲学”来解释这一现象，他说，“dom/sub与鞭子，束缚的角色扮演是一回事，归根结底，这些只是围绕男性幻想构建起来的的游戏，但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不是，将您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交给一个美丽的女人，同时又被拒绝做任何性爱或可能的交往，这构建了一个真实的女性统治地位。

而finsub群体中大部分是男性，而且都是有钱的掌权者，这恰恰表明了现如今‘男性中心主义’的社会中，有少部分男性已经感到了厌倦，他们想要体验完全相反的东西。”

纽约的心理治疗师，拥有大量华尔街客户的乔纳森·阿尔珀特（Jonathan Alpert）则表示：“finsub中绝大部分是有钱，有权的人，这些人每天都处于权力集中状态，他们希望有机会变得无能为力，变得没有控制权。这是他们摆脱首席决策者模式的一种方式。”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在上文中提到，finsub几乎对findom不求回报地奉献，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其实看似不求回报，彻底奉献的背后是有暗语的，他们所求的回报是：“想要做findom，想要花finsub的钱是有代价的，代价是你得担当得起那个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女神角色，无论是在外貌上，谈吐上，还是举止间。”

就拿上文Keso_DCfans来举例， 大家猜想一下，假如神奇女侠的扮演者盖尔加朵和48号俩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他会选谁做自己的findom？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国外的交友网站seekarrangment做了一个统计，他们拥有400万注册用户，其中有5%的人发布过寻找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关系的信息。

在这其中，finsub的群体用户画像是这样的：40~60岁之间，年收入区间在10~70万美元，大多数职位在公司中层以上，通常拥有权力和家庭。

大概是这样（图片来自网络）

而最受他们青睐的findom的群体画像是这样的：18~27岁，喜欢在Lululemon等商店购物的运动型女性，看起来青春漂亮，眼睛闪亮且面容天真，背地里又腹黑且邪恶。（我以为会是高跟鞋御姐风比较受欢迎呢）

大概是这样（图片来自网络）

除开这些数据，即使被finsub选中了，findom当起来也没有想象中容易，一位来自纽约的findom——Dee，分享了承担这个角色到底有多难。

“首先是感知力，你得敏锐地觉察到finsub的点到底在哪里，是喜欢被羞辱吗？在什么时候羞辱他能更戳到他的点？是在他付钱的时候？还是在我消费地时候轻蔑地把凭证甩给他？这样的能力可能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去训练，否则那些有钱人，会在你几次做的不好后就抛弃你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钱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廉价的成本，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时间，相信我，他们绝不会在无意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其次是如何获得他们的信任。这很累。你得时刻保持高高在上的形象，然后在真实的互动中赢得他们的信任，你需要扮演一个神明般的角色，然后玩弄他们的情绪，时刻绷紧不要出现纰漏，对他们来说，一旦女神卸下高高在上的伪装，整个场景都将失去吸引力。我不能说我累了，我伤心了或者我出糗了，我永远只能让他们仰视，告诉他们，你是废物，而我是你敬仰的神。”

Dee的经验帖子下面有一条留言，说的是：“看似finsub无限讨好findom，但看完你的诉苦，好像又正相反，只是有钱人在花钱找乐子罢了。”

Mistress Dee cashes in (Photo: Emily Assiran/New York Observer)

读到这里，如果你还在读的话，也许细心的你会体味到，这篇文章中描述的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的权力关系，似乎在某一时刻悄然发生了改变。

随着文章的深入，对findom这个角色的理解，似乎也从开头掌握了财政大权，无所不能的掌权者，慢慢变成了在网站上需要被finsub挑选，不断扮演另一人满足finsub期待的服务者。

所以我想问大家的是，读到这里，大家觉得在这样的关系中，真正掌握主导权的是谁？是手握着finsub钱财的findom，还是不断交钱给findom的finsub？

大家谈及ATMnu时，总觉得他们被动，很可怜，被洗了脑，奉献了一切还没有回报，或许看到这里，我可以再问大家一次，真正处于被动方的是谁？

心理治疗师，《Fearless: Change Your Life in 28 Days》一书的作者阿尔珀特说，“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关系最讽刺的地方在于，相较于其他的dom/sub或成人服务，SP中的鞭子令人感觉愉悦，绳缚中的绳子令人感觉愉悦，而findom场景中的钱令人愉悦，它们都令sub感到屈辱的快乐。

但矛盾的是，鞭子、绳子都切实地存在dom手中，而金钱不是，金钱掌握在finsub手中，findom最终被finsub控制。

换句话说，finsub不想要钱，但没有钱，ta就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ta会被findom抛弃；只有有了钱，ta才可以控制findom，追求自己奉献钱的目标。”

回到我们自身，提及ATMnu，我们常觉得不可理喻，觉得他们很傻，受到了蛊惑，像傻子一样交了钱还得不到东西；又会觉得他们的主们很不要脸，只不过是一群骗钱的骗子。今天的文章主要是想像大家展示在真实的Financial domination（财务支配）中，各方是怎样的心理，又是怎样的状态。

看完后希望大家可以减少对此的偏见，其实finsub并不傻，本质上ta们还是在花钱买愉悦而已，findom也并不那么容易当，稍有不符合期待的地方，就会被撇开，毕竟，年轻貌美的女孩多得是，但握着钱的永远都是大爷，只要有钞票甩出去，任何需求都会被满足。

在这篇文章的结尾，跟大家分享另一个ATMnu的案例，可能这才是这种关系中，权力结构最真实的样子：

63岁的理查德（Richard）是布鲁克林人，他拥有本地最大的连锁酒店，从17岁起便接触dom/sub。有一天他在自家酒店里看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服务员，是心中女神的样子。

于是理查德约服务员共进晚餐，在自己酒店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二人，理查德向她示好，并告诉她今后可以免费住进自己酒店的任何一个房间，并且只要她入住，第二天早上桌子上就会有500美元的现金作为礼物。

服务员接受了这样的馈赠，第二天她在房间里醒来，没有发现钱，理查德给她打电话，问她可否允许自己跪着向她道歉，他说自己不敢在她睡觉时进屋打扰她，于是在门外等了一夜。

服务员打开房门，理查德正跪在门口，满眼虔诚地望着她，手里举着一张崭新的信用卡。

服务员很开心，觉得找到了摇钱树，于是答应了做理查德的findom，一周后，她分享了一双靴子的链接给理查德，当天晚上，理查德便将买好的靴子送到了她的公寓，两周后，她告诉理查德那张信用卡弄丢了，理查德索性为她重新开了一个账户，并往其中存入了1万美元。

但好景不长，大概四周之后，理查德看上了另一个女孩，于是终止和服务员的这段关系，并以“她不想看到你”为由解雇了服务员，转头去追求另一个女孩，期待她成为自己的下一个findom。

什么？你说那1万美元？可能理查德眨眨眼的功夫就挣回来了。

莫名想到这句台词233

注：此案例摘自《Breaking the Cycle: Free Yourself from Sex Addiction, Porn Obsession, and Shame》，作者George Collin

– 完 –

参考资料

[1] Nick Chester (2013-07-02). “Financial Domination Is aVery Expensive Fetish”. Vice. Retrieved 2016-01-29.

[2] Abby Ellin (2015-02-18). “Yes, There Is Such a Thing asa ‘Financial Dominatrix,’ and It’s as Bizarre as You Think”. Observer.Retrieved 2016-01-29.

[3] Alison Stevenson (7 November 2013). “I Went to a Classto Learn How to Financially Dominate Men”. Vice. Retrieved 22 May 2018.

[4] Aaron Sankin (2013-09-11). “Inside the twisted world ofthe Internet’s priciest fetish”. The Daily Dot. Retrieved 2016-01-29.

[5] Dickson, Ej (2013-06-29). “”Do it again or I’mgonna call your wife”: Inside the world of financial domination”.Salon. Retrieved 2016-01-29.

[6] Nancy Redd (2015-03-11). “What’s Behind The FinancialDomination Fetish”. HuffPost Live. Retrieved 2016-01-29.